前沿拓展：割了双眼皮可以茄子吗
我十七岁生辰这天，阿娘拿了根绳子勒在我脖子上，说这是苦肉计。
只有这样，才能让我那活阎王的爹动点恻隐之心。
我一边扒着饭，一边问为啥不套她自己。
她说，嗨，阿娘怕疼嘛。
我愣了一下，还没反应过来她是否是我亲娘，脖子便一紧。
我翻着白眼，她却哭天喊娘起来。
还好阿爹来得及时，晚一秒，我都觉得自己活不了。
1
我阿爹是戍守边关的大将军，皇帝老子亲封的定北侯，我自然也熊不到哪儿去。
十岁精通骑射，十二岁上阵杀敌，十六岁便名满京师，成了把我阿爹狠狠拍在沙滩上，还要再踩几脚的少将军。
即便这样，我阿娘还是整日要死要活的，连着阿爹看我，也是愁容满面。
「为啥呢阿香？老子这么，是不是我……」我拄着腿，看着阿香。
「将军……不是你的错……」
「当然不是我的错，我寻摸着，大概是我太了，让他俩觉得，做我的爹娘都有些汗颜……」阿香白了我一眼，叹了口气。
「将军那是多虑了，咱就是说，有没有一种可能，是因为你是个女儿身呢？」
我嘶了一声，对阿香的迷惑发言表示不解，「这跟老子不带把，有啥关系啊？」
我是女人这事儿，除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，也只有我的亲近之人才知道。
阿娘生下我之后极为虚弱，便被阿爹送回了京师调养。阿爹拿我当男孩养，别家女儿在学女红刺绣的时候，我正拿着个大刀在院子里追着人砍。
多年后阿娘回来的时候，我正在杀鸡，手起刀落，抹了那鸡的脖子，也抹了阿娘想养个深闺淑女的梦。
自那以后，她日日抱着我以泪洗面，埋怨着阿爹误我终身，生生断了我的姻缘。
于是在我生辰这日，冒着我死的危险，也要让阿爹放我回京师，去寻个如意郎君。
「好吧，阿羡，从今日起，你便是将军府的二小姐顾子慕。我已经跟皇上通报过了，这次就用这个身份回去，皇子群臣，任你挑选……记着阿爹的话，娶个有文化的，长得俊俏的，回来好教养……」
「嗯？」阿娘一个眼神，阿爹就噤了声，极不情愿地看着我换上了女装。
我倒是愿意，自小待在军中，看的都是些糙老爷们，我可是听阿娘说，京师水土那才是养人，到处都是娇艳欲滴的小娘子和温润如玉的小相公。
我就这样摇身一变，从威震八方的少将军顾子羡，变成了娇滴滴的深闺小姐，顾子慕。
不过这如意郎君，若真是阿爹说的，有文化，模样俏，又好教养的，那我心里，还真是有个人选。
2
和陆云祁初遇，还是两年前跟随阿爹进京汇报军情的时候。
正值他高中状元，整条街上都是红彤彤的，那颜色好看极了，我一眼就看到了高头大马上的陆云祁，我没怎么读过书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导致阿香到现在脑子里对陆云祁的印象，只有我那句：跟个小娘儿们似的，贼特娘的好看。
我在京师逗留的两个月，和他喝了两个月的酒。他竟不是个书呆子，听我讲起军中趣事，笑得前仰后翻，倒是跟那些个端着的文官，大不相同。
我们畅谈天下大事，说着些意气风发的话，有着共同的盛世抱负。
我临走时，他跟我说，人生难得一知己，顾兄，你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，日后有需要陆某的地方，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！
我们打仗的实诚，他既然开口，我自是当真的，这如今，我不正好缺个相公？
于是我进京之后，便浩浩荡荡地住进了陆云祁的府上。
「子慕妹妹有礼，昨日才收到顾兄的书信，时间仓促，怕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，还请子慕妹妹包涵。」我看着面前对我作礼的陆云祁，硬生生将那句「陆兄弟」咽了回去，他竟没认出我，真的信了什么双胞胎的鬼话。
我只能巴巴地笑了笑，学着阿娘见到阿爹的样子，将已经抱在胸前的拳头，转到了腰间，娇滴滴地说道：「多谢云祁哥哥。」
我偷偷瞟着他，我的个亲娘四舅老爷嘞，我这兄弟又俊了不少啊！
我还没来得及同他说话，他便急匆匆进了宫。听下人们说，如今的陆云祁不仅是大学士，还是皇室那些个太子公主的老师。
我这准媳妇，真出息了嘿！
「诶，这大学士是什么军职？」我低声问着阿香。
「就是……全天下有学问的那种人！」阿香这种直白的讲解我才能理解，我点了点头，心里暗暗高兴。
「嘿，这不错哈，我俩一文一武的，还挺配！」
可我的美滋滋不到一个时辰，便被下人们的闲言碎语给击个粉碎。
「又是安若公主叫大人去的吧？」
「哟，可不是，三天两头地叫去，让人看了还以为多好学呢！」
「哈哈，我看着是好色呢吧！」
这是哪冒出来的安若公主？我火急火燎地派阿香去打听，才知道我心里的这位准相公，现下正是皇室的红人。
「整个京师都知道，安若公主看上了陆云祁，就等着皇帝赐婚呢！她可是嫡公主，皇帝的掌上明珠……」
「特娘的，老子就去边关打了几年仗，陆云祁这就心里有别人了？」
这该死的陆云祁，一点忠贞没有呢还？可细想，也不能怪他，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是个女人这档子事儿。
我听阿香说，这公主，一舞倾城，国色天香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诗词歌赋信手拈来，更是有京师第一才女的名号。
更别说什么端庄大方，温柔可人……
「行了行了，别特娘的给老子拽文了……你就直白地告诉我，少将军我跟她比，还差些什么啊？」
阿香咽了咽口水，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，才说出口。
「将军与公主，怕是……除了性别一样，将军都比不过公主……」
「啥？」
我怒吼一声，噌地一声站了起来，揪起阿香的领子。
她倒是淡定，悠悠地跟我说了句：「您就说吧，哪家的公子能喜欢一个只手能把自己拎起来的姑娘呢？」
我被她说得僵在了那里，道理，好像是这么个道理，我吃了瘪松开手，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。
谁能想到，军中人人爱戴的少将军，在男人眼里，这么不吃香？
「将军……管他呢，直接给陆大人绑回去得了，我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，我一个人就能得手！」
阿香撸了撸袖子，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，我摆了摆手，说道：「不行不行，这样太粗鲁，忘了上次徐校尉拐回来的那个小娘子了？你也说柔柔弱弱，后不依不从的，直接抹了脖子！我告诉你阿香，越是他们这种柔柔弱弱的，性子越是烈！」
阿香点着头，似是对我的话表示极大的赞同。
我搓了搓手，啧了一声。
「嗨，不过阿香，徐校尉不是说嘛，这越烈的，才够味啊！得嘞……」我一拍大腿，「毕竟是老子看上的人，费点手段也值了，不就是个名门淑女嘛，装呗！先整到手，再带回去慢慢调教！」
3
这安若公主，倒真是像阿娘口中说的京师女子那般，娇艳欲滴，笑不露齿。只是这温婉恭顺，怕是同我一样，都是装出来的。她看我的眼神，可是恨不得把我推进护城河里，淹个百八十回。
「将军……」
「诶！叫我小姐！」
「将军小姐……」
「……」
我看着阿香，愚笨至极，抑制住自己内心极其想把她踢下河的冲动，告诉她一会见机行事，一定要机灵些。
「小姐，这公主生养得还真不赖，这要是放咱们边关，来阵风就刮跑了……」阿香这话倒是不假，就安若公主这样的，去我们那儿，都能吓哭。
「陆云祁，今日游船诗会，怕是顾姑娘习武世家，有些听不惯的。」
这小丫头，搁我这阴阳怪气呢？
「公主说得极是，怕不是子慕多余了，这就立马回府，免得扫了云祁哥哥的雅兴……」说着，我便掏出手绢，假惺惺地在眼睛上蹭了几下，着实恶心，但实在有。
果不其然，陆云祁站起身来坐到了我身边。
「公主，顾姑娘是顾兄托我照顾一二的，顾兄在书信中说，顾姑娘自小养在深闺，也是名门闺秀，这诗词，自是不在话下的。」陆云祁巴巴地看着我，我咽了咽口水，想起自己来时的那封书信，把顾子慕夸得天花乱坠，现在着实是有些后悔了。
「哦，那我倒是挺期待的，不如我们就以水为题？我先来，江上春山远，山下暮云长。」
看着安若站起身来，走到船头，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，我慌忙调头问阿香，「啥，她在说啥？」
阿香倒是稳，只想了一会，便低声跟我说：「她说水上有座山，山下有朵大白云！」
「山下咋能有大白云啊？你这准吗？」我半信半疑地看着阿香。
「嗨，这叫印象派诗人，都这样，神神叨叨的！」我看着阿香自信的模样，也就信了，还给她偷偷竖了个大拇指，不愧是跟我阿娘从京师回来的，读过几年书就是不一样。
陆云祁也跟着点了点头，「江为水，可行。我来，湘江两岸花木深，美人不见愁人深。」
「啥？美人说的是我吗？」我急搓搓地拉了拉阿香的袖子。
「这个……这个是说啊，有一个叫湘江的地方，然后就是，就是，有很多美人啊，但是陆云祁去的时候没见到，他就愁得慌，对！愁得慌！小姐！这小子也太风流啦！」
阿香撺掇着我，我压了压脾气，心想这几年不见，这陆云祁倒真是长进了。
「顾姑娘呢？」
安若突然点我，我倒是忘了自己还要吟诗这回事，还忘了我是顾子羡口中那个「蕙质兰心，德才兼备」的名门闺秀。
我支支吾吾半天，正对上陆云祁期待的眼神和安若一脸的幸灾乐祸，我紧张地搓着手绢，看着阿香，她也一脸错愕地看着我。
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，阿香一把抓住我的手，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。我正以为她要替我吟诗的时候，她却一扭头，以我反应不过来的速度，扑通一声，跳了江。
这下可好，大家都在喊着救人，谁还能想着让我吟诗这事儿？
果然是我顾家的人，能用命解决的事儿，坚决不逼逼。
4
看着躺在床上的阿香，我眼里湿润起来，这才是好兄弟。
陆云祁一脸担心地看着我，他实在不明白，吟诗作对，怎么能给人弄成这样。
我只能胡编乱造地告诉他，阿香是有了个相好，相好骗了她的感情，跟人家跑了，刚刚触景伤情，才想不开一头跳了进去。
他又感叹了几句，这才出去吩咐船夫返程，只留了我和安若公主两人守在内舱。
「顾姑娘果然好手段，自己做不出诗，竟把侍女推入江中解围，真是蛇蝎心肠……」安若怕是看这屋里也没了旁人，逐渐也暴露了本性。
我懒得理她，低头看着阿香。
许是这公主脾气犯了，见我不搭理她，更来了劲。
「我和陆云祁可是朝夕相处，日久生情，你好放聪明一点，父皇倚重你们顾家，我才给你脸面，识相点，你就赶紧回你那蛮荒之地！」
她见我盯着她，声音也越来越小。
「你盯着我做什么？」
我一步步靠近安若，看着她那张美若天仙的脸，和细得跟把剑似的腰身，叹了口气。
「小嘴巴巴的，不稀得搭理你，还蹬鼻子上脸了？你说陆云祁看上你哪儿了？模样是不错，但是你看看这细皮嫩肉的，能是个好生养的？」说着我又捏了一把她的屁股，顿时她那双眼睛，瞪得跟个鼓槌一样，「你……竟如此不知礼数！」
「哟哟哟，这就不知礼数啦？哦豁豁豁，那你可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！就你这屁股，这腰身，能给陆云祁生个大胖小子？我告诉你，找媳妇，得找我这样的，胸大！腚圆！腰杆结实扛折腾的！」
我还没说完，她的脸红得就跟个猴屁股一样，一边跺着脚，眼里还含着泪。
「你……你怎么能口出如此粗鄙之言，果然传言没错，蛮荒女子，不懂礼数！我要告诉陆大人！我要告诉父皇！」
我叹了口气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，啧啧啧，细软得像个玉米秆子。
「哟哟哟，你去告，给你能耐的你个小蹄子，都听过传言了还敢来惹我。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儿，说出去一个字，我就让你看看，那些个传言有多真实！我现在就给你扔江里喂鱼，毁尸灭迹你信不信！」
深宫里养出来的公主，就是不经吓，我还没怎么着她，她就嗷嗷着捂着脸出去了，正迎面撞上进来的陆云祁。
他一脸懵地看着哭跑出去的公主，「公主.……这是怎么了？」
5
我立马换上衣服乖巧温顺的样子，怯怯地说道，「许是听了阿香的事，公主心善，听不得人间疾苦……我也不承想，云祁哥哥，你说，阿香她怎得就遇上了那样的负心人……」
我加上了点阿娘给我带回来的话本子里的台词，见陆云祁叹着气点头，许是信了。
我自是觉得，和安若公主的交手，是我赢了，毕竟老子用兵如神，还搞不定她这么个小崽子？
阿香听闻陆云祁派了三房丫鬟照顾自己，还以为是陆云祁看上了自己，要纳自己为妾。
我翻了个白眼，一拳打在她肚子上，断了她的白日梦，只是告诉她，是陆云祁对我宠爱有加，爱屋及乌。
她虽是不信，但有人伺候，还不用干活，终究是不错的。
我出了她的房门，就遇上了在后花园独自饮酒的陆云祁。
花前月下，才子佳人的，这话本子里，就这样的情景之后，大多都是被阿娘撕掉的那几页，我估摸着，许是什么不可描述之事。
「顾姑娘可会饮酒？」
「嗨，这东西……」我许久未饮酒，有些得意忘形，看着自己撩开的裙摆和岔开的腿，我尴尬地笑了笑，挡了挡腿，细声软语道：「陪哥哥喝过一些，小酌，小酌！」
他见我的囧样，倒是笑起来，帮我斟满，端起酒杯敬我。
「我当日和顾兄也曾把酒言欢，畅谈天下之事，却从未听他提过，有个妹妹……」我一口酒呛到，他略有些紧张地看向我，我擦着嘴，脑子开始想措辞。
「啊，哥哥心怀天下，怕是与云祁哥哥相见恨晚，哪儿还能想起我呢？」
「这样啊……」他摩挲着酒杯，直直地看着我。这眼神，像是要把我看穿似的，几年前，他便是这样看着我，说出那番赴汤蹈火之词。
「子慕妹妹和子羡兄，不愧是一母同胞，长得竟是如此相似，我自以为容貌已是上乘，但见了子羡兄，才知什么是明眸皓齿，而今，子慕妹妹，不愧是将门之后，担得起英气二字。」
陆云祁说着说着，自己便笑了起来，晚风拂动，他的发丝也有些乱，一袭白衣，与初见时的红衣状元不同，让人觉得，有点冷清。
「顾子羡，顾子慕，羡子少年风华，慕子鲜衣怒马，好名字……」他突然盯着我，脸已经泛红，伸手在我脸庞却停住了，只是怔怔地看着我。
「以后……我叫你慕慕可好？」
我还未应允，他便一头醉了过去。
我很想告诉他，顾子羡，顾子慕，不过是我那老爹羡慕人家有儿子才起的，不过他叫我慕慕耶，那便随了他吧，按他这么解释，是显得挺有文化的。
我看着醉了的陆云祁，一股邪念涌上心头，这不是到手的小羊羔，任我宰割？他也是轻，我一把就拎起来，正一脸贼笑地拖着往我房里跑，他却突然一阵抽搐，吐了一身。
我倒也没那么饥不择食，叫了丫鬟，让他们伺候着，我看着被抬走远去的陆云祁，多少是有点可惜，但也只能等他哪天洗干净了再下手了。
我以为上次已经吓住了安若，可不想这小妮子还是个硬货。
不过公主就是公主，脑子就是比较简单。也就只有她能想到，在我们三个人逛街的时候，派个人抢我的钱袋，再以受惊为由，死死地守住陆云祁这种小伎俩。
已经是死胡同，无路可逃了，但那贼却嘿嘿一笑，扔了钱袋。
我和阿香互相看了一眼对方，眉毛一挑，这操作，什么意思，劫色？而此时，我们的身后也围了一群人。
「不好意思了顾姑娘，受人之托，委屈您一下。来啊，动作轻点，这可是闺阁小姐，细皮嫩肉着呢！」
他们说着，便要上来绑我，真的是，我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。
「阿香！」
「在，小姐。」
阿香一级警备已经准备好，只等我一声令下。
「给老子打！」
两三下吧，我也就刚蹲下，那几个人就趴下了。阿香踩着其中一个人的脸，问着指使之人，她总是把事情想得如此复杂，觉得是朝堂之上，有人会对我们顾家不利。
「不用问啦，这点小伎俩，怕是那个公主搞的。」
「她怎么敢！怎么说，宰了？」
阿香就是被我宠坏了，无法无天到，竟真的以为我们可以招惹公主。
我笑着摇摇头，刚准备起身，却隐约听到拐角处的脚步声。
「顾姑娘！阿香！你们……没事吧？」
我蹲在那里，顺势就倒了下去，趴在地上哼唧。
陆云祁和安若赶来，看到地上躺着的恶人，还有踩着人家脸的阿香，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刚刚还痞子蹲的我。
「云祁哥哥……」听到我柔弱的声音，陆云祁立马窜到我身边，扶起我抱在怀里，啧啧，果然，小鸟依人永不过时。
「子慕你有没有事啊？」
我咬着嘴唇，惺惺作态地摇了摇头。
「真的是吓死我了！还好有阿香，她自小跟着哥哥，也会些拳脚，不像我，这么没用，云祁哥哥……」必要时，眼里还夹了点泪。
「没想到，阿香姑娘身手这么好啊！」安若蹦出来，脸色并不好看。
「说，是谁派你们来的？」云祁倒是难得见到如此疾言厉色，安若也是吓得不吱声，只是捏着衣角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，站在那里。
那几个人看着安若和云祁，似是要说出来，我心想着，所幸这丫头片子还不坏，只是想把我抓起来，没想过什么肮脏的事，我便给了阿香一个眼色，只是踢了那群人一脚，叫嚷着让他们滚，便罢了。
6
回到茶楼，陆云祁给我叫了杯茶压压惊，我多番阻拦，也拗不过他的性子，执意要带着阿香去报官彻查。
我使了个眼色给阿香，可别真让他查出些什么。
「你为什么不戳穿我。」许是看他们走远了，安若一屁股又坐在我面前，气鼓鼓地看着我。
「你不是也没戳穿我吗？」我悠悠地喝着茶，不屑地看着她。
「你别以为我会承你的情，你就会在陆云祁面前装可怜装无辜，你这般粗鄙无礼的女子，根本配不上我的陆云祁！」我看着她叫嚣的样子，刚准备教训她，旁边倒是出来一群纨绔。
「这位就是刚回京师的顾家小姐？」
「样貌倒是不错，可惜一介武夫之女，整日舞刀弄枪，没个女子模样。」
「是啊，要不跟我回去，赏你个妾做做？」
在他们恬不知耻的笑声中，我正琢磨着，是用筷子戳瞎他们的眼，还是用椅子打断他们的腿，却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。
他们愣了，我也愣了。
独独剩下安若那瘦小的身躯，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。
「你！你敢打我！」
「整个京师，还有我安若公主不敢的事情？」安若这一自报家门，简直就是王炸果。
「你算个什么东西！定北侯也是你们可以妄加评论的？若不是定北侯驻守边关，浴血沙场！你们还能在此口出狂言？我看你们是活腻了，给我向她磕头谢罪！」
那几个纨绔一听，顿时跪地，磕头如捣蒜，我自是不认为他们真的认错，不过是屈于皇家的威严罢了。
「滚！小心我禀告父皇，摘了你们的脑袋！」那几个纨绔听闻，个个屁滚尿流地跑了。
我撅撅嘴，对这个小妮子的印象开始有点好转，这一看，倒真是有点皇家公主那范儿。
我拄着头，品着茶看安若，她倒不好意思起来。
「看什么看！别以为我是在维护你，我不过是敬佩定北侯的为人，陆云祁说过，那是保家卫国的英雄，我自当敬重。」
她闷闷地喝了口茶，有那么一瞬间，我竟觉得她也是个可爱的小娘子。
「你倒是很听陆云祁的话。」
「他是我的老师，却从未因为我是公主而对我卑躬屈膝，你来之前，他总是同我说些民间故事，天下之事，他知道的特别多，他还要我做一个贤德良善的公主，可你来了以后……他整日去哪儿都带着你，再没同我好好说过话。我就不懂了，你既不会作诗，又不会弹琴，他还愿意同你一处，你长得也不如我美，凭什么！」
说着说着，这丫头又开始哭，嗷嗷地根本止不住，惹得旁人时不时指指点点，我实在有点遭不住，掏出手绢开始哄起来。
「好了好了，你漂亮，你是天仙，你美，你连屁眼都是双眼皮的好不好？」
「你！你又说这些！粗鄙之至极！」
「好好好，粗粗粗，我粗了，不说了不说了，别哭了啊……」
她抽抽搭搭的总算不哭了，又梨花带雨地看着我。
「你说你有什么好，矫揉造作，我看着都恶心，还不如现在这真面目好，可陆云祁偏偏就爱围着你，你一来，他魂都没有了。」这一句，倒是说到我心里去了，听着安若这意思，她这是神女有意，襄王无情。
可我是以为陆云祁喜欢这款，我才装成这样，如今，正版原装的安若他不喜欢，他喜欢什么？
「反正我不会把陆云祁让给你的，但我现在心里对你的讨厌，少了那么一点点，所以，本公主决定，允许你和我公平竞争。」
我笑了，谁用她允许了啊？
不过看着她小脸红扑扑的，我倒也不是男女通吃，只是边关那些糙老爷们看久了，看谁都分外眉清目秀，我都已经在考虑这次要不带了陆云祁，再把她也搞回去？
7
在京师数月，我一边勾引着陆云祁，一边接着安若那些个不消停的茬儿，她许是宫里生活安逸也无聊，闲着没事就找几个人过来绑绑我，下点泻药，扮个鬼什么的。
哎，她那公主的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别的东西。
倒是陆云祁这段时间，整日里不是带我逛集市，就是带我赏花，还有一次离谱的，带我去了月老庙，说是求姻缘，那我都在这了，求我不就得了？
这一日，我正跟阿香商量着，来京师时日已足，是时候把陆云祁拐回去了。
此时，他正好送上门，一脸欲言又止地站在了我的面前。
「怎么了？」我的警觉性也被他的严肃带了起来，他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，说是今日上朝，皇帝老子收到的边关战报，托他带给我。
我一听是阿爹，一把夺过信，也顾不上装什么。
信里说，敌军连破双城，阿爹重伤，我朝溃不成军。
寥寥几字，于我如晴天霹雳，心已经提到嗓子眼，恨不得此时赶紧飞往战场，救阿爹于水火。
「好的千里马，在宫中。」
陆云祁似是看穿我的心思，此时也并不多问，只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，我稍加忖度，便叫
了阿香往宫里赶去。
见到皇帝的时候，他眉头深锁，像阿爹说的那样，是个极为严肃的老头。
「父皇，你快派兵去援助定北侯啊！」安若焦急地跺着脚，是真的替我顾家军担忧。
只是皇帝摇了摇头，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，走下来扶起我。
「刚刚朕又得消息，定北侯身负重伤，亦是浴血奋战，只是……」我抬头看了看他，见他的神色，似是有些顾忌，我也顾不上阿爹的君臣嘱托，「只是什么？」
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并未看我，盯着自己的头顶那块正大光明的牌子，说道：
「敌众我寡，定北侯已无生还可能，而你阿娘，城已破，为不拖累定北侯受辱，已……已自尽身亡。」
字字我都听得清，可字字我都不愿去信。
我不过是来了趟京师给他们寻个女婿，怎么就成了这样？
「不可能，我阿爹神勇……这不可能！」
「英雄迟暮，而且我军之中，出了奸细，他们里应外合……我明白你的心情，只是现在，你不能去，我要替定北侯，保住你顾家血脉。」
我听着皇帝的字字句句，脑海里都是从小教我耍刀弄剑的阿爹，和那个抱着我硬要我拿绣花针的阿娘，一刹那之间，他们便身染鲜血地倒在我的面前。
阿香哭出了声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「奴婢阿香，愿只身前往边关，助定北侯大军一臂之力！」
我看着咬着牙跪在那里的阿香，不自觉中，一滴泪竟从眼眶直直地砸在地上。
我环视着四周，皇帝叹着气，安若小声地啜泣着，而陆云祁的眼睛，始终没有离开我。
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间，我突然想起多年前与他在城头，把酒言欢时的愿景：有生之年，愿剑斩乱世，开创盛世。
这是阿爹教我的道理，亦是自小，他给我的念想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跪倒在地，对皇帝行了个军礼。
「臣，顾子羡，愿以身为剑，替陛下出征！」
「你是……顾子羡？你是女人？」我来不及去看安若震惊的表情，甚至顾不得去看陆云祁的表情。
我满心满眼，都是我的阿爹阿娘，是我边关十几万大军的性命，是我自懂事起便护佑的安危。
「阿羡，你素有小定北侯的美名，朕又何尝不想让你去呢，只是现在他们包围了我军，宫中精兵不多，你去了，也是毫无胜算啊！」
我现在听不得这种话，顿时有些急。
「陛下！你让我去，我有办法，求陛下念在阿羡不仅有国仇，还有家恨的份上，让我去吧！」
「阿羡！你如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，不宜作战，况且，你是女儿身的事，若是传到敌国，怕是敌军士气，更会大振，切莫因小失大！」
我还想再说什么，安若却挡在了我和皇帝中间，少见她这般严肃的模样。
「少将军！」她打断我的话，看着我，「我能体谅少将军痛失双亲，但也请少将军相信，我宁国皇室，也不是缩头缩尾之徒，请少将军给我们一点时间，我们从长计议，我宁国虽小，但也不会负了定北侯这般忠烈之士。」
我看着安若，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。我噤了声，刚才的那些悲痛再次袭来，在我心底翻涌，一阵又一阵，终究是没能挨住，眼一黑，晕了过去。
8
再次睁开眼睛，见到的是已经哭红双眼的阿香，还有陆云祁。
「阿羡，别动。」他按住我想起身的身子，轻声唤着我。
「谢谢你。」事发紧急，我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，此时只能愣愣地说这样的话。
他只是笑笑，端来茶给我润喉。
「你我之间，何须如此。」我喝着茶，从他口中得知，我已经昏睡了两日。
「两日！那我顾家军呢？可破了那重围？」
他拍了拍我的背，安抚着我。
「放心，顾家军虽群龙无首，但都是骁勇善战之辈，你莫要再动气。」
「不行，我要赶紧回去。」我掀开被子，刚准备下床，阿香却扶住我，焦急之中，她告诉我：「小姐，你不用着急，好生休养，明日，我们便会和二十万大军会合，前去营救顾家军。」
我愣在那儿，脑子开始疯狂地转，宁国是小国，但地势险峻，也正因此，只要阿爹守得住边境，便可高枕无忧，皇帝也因此把兵放心交给阿爹，只留了少许精兵保卫皇室。
如今，哪来的二十万精兵？
我看着阿香，她的眼睛还是刚刚哭过，只是，她不敢看我。
我转而望向陆云祁，他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，我看着四周，突然反应过来。
「安若呢？」
9
我跌跌撞撞找到安若的时候，那群宫人正在往她身上，套着鲜红的嫁衣。
「滚！给老子滚出去！」不知是被我拿着剑的样子吓到了，还是安若的示意，他们乖乖地散了下去。
我盯着那件挂着的嫁衣，第一次觉得红色，竟是这样刺眼，便一剑劈了下去。
「这特娘的就是你们皇室的对策？你可知北国是什么地方，你这等娇滴滴的公主，怕是连老子边关的一阵风都挡不住，还想去那严寒的北国好好活着？」我气到深处，扔了剑朝她吼着。
她不吵不闹，挪着步捡起了那件红嫁衣，在手里摩挲了好久，转身捡起我的剑，又重新塞回我手中。
「我竟从不知道，陆云祁口中的那位少年将军，竟同我一样，是位女子。我很羡慕你，驰骋沙场，肆意妄为，在这个年纪，就如此的轰轰烈烈，不像我，在这深宫不见天日，了却残生。可如今不同了……」她将嫁衣举到我的眼前，笑了起来，「你瞧，你有你浴血奋战的剑，我也有我保家卫国的战衣。」
我含着泪，她在我眼中渐渐模糊，直到一滴泪落了下来，才又重新清晰起来。
「安若，你不必如此，你可是公主……」
她替我擦着泪，低头将我劈开的嫁衣拼命地往一处凑，「对啊，我可是公主……公主嘛，本就是用来和亲的，你可别小瞧了这嫁衣，二十万大军呢，再说，北国太子对我倾心已久，嫁过去，说不定也是好事。你别自作多情了，我这么做，可不是为了你。」
她继续说着，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掉，嘴却是努力笑着：「因为，因为陆云祁曾教我，身为公主，是一国之典范，要顾全大局，为国为民……那是你的父母，是你的顾家军，而于我，那也是我的子民，是我需要庇护的人……我是，我是公主，我要担起自己的责任……」
她越说，哭得越大声，我看着她抱着嫁衣跪在那里，明明还是那个爱哭的小公主。
我抱着她许久，久到她或是哭累了，也似是认了命。
她小声地在我怀里喃喃道：「我明天一早上路，帮我告诉陆云祁，我就不等他了……要是看见他，我可能就忘了自己是公主，舍不得走了。顾子羡，我在北国，等你接我回家。」
我抱紧她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那几日，我失去了我的家，我的阿爹阿娘，还有我的「小情敌」。
陆云祁和我在山顶带着兵，目送着那辆红色的马车北上。
「你把她教得很好。」
我看着那抹红慢慢消散，仿佛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自此凋零。
「是的，她长成了，一个真正的皇室公主。」
我看着陆云祁，想起自己还欠他一个交代。
「云祁兄，抱歉，我不是故意骗你……」
陆云祁微愣，随即笑起来，一身白衣骑在马上，倒看不出一点儒生的模样。
「阿羡，你当真以为，我是读书读傻了吗？」我看着他，有些不解，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，我也跟着摸了摸，这才反应过来，原是一早，他便认出了我。
「我这几年，一直研习兵法，却不想你先回来找了我，毕竟，阿羡可是我一见倾心的女子。此次边关之战，我已向陛下请缨，我虽是一介书生，但也愿伴你左右，助你一臂之力，创一个盛世出来！」
我看着眼前的男子，这样的男人，才配得上是我的心上人。
「小姐。」
「战场之上，称我为将军！」
「是！将军，大军已至，我们何时出发？」
我看着阿香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，我断不会辜负我的公主，举起手中的剑。
「出发！杀敌救国！」
10
战事结束得很快，北国士兵果然英勇善战，加上云祁的兵法之术，不出几日，便破了敌军，我们还乘胜追击，直逼敌方都城。
而此时，却收到京师来报，说：敌军已交降书，自愿臣服，命我等收兵谈和。
那夜，我站在城墙上，看着敌军的灯火忽明忽暗，陆云祁出现在我身边。
「陆云祁，陛下要我们收兵。」
「你怎么想？」
「你看见对面那盏灯了吗？就是他杀了我的阿爹和阿娘，害得安若流落异国。作为宁国的将军，国仇已报。可身为顾子羡，家恨犹在。」
陆云祁不言语，风有点冷，我转头看着他，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，又哭了起来，一个将军，整日倒是哭哭啼啼起来。
「陆云祁，你说，我该不该灭了那盏灯？若是灭了，这太平不再。若是不灭，我心火难消……」
他有些愣，擦着我的泪。
抱着我说：「阿羡，相信我，我会有两全的法子，只是现在，他们正在等着我们带回去一个太平盛世。」
……
咸平三年，顾家少将顾子羡班师回朝，大获全胜。
次年，顾子羡功高盖主，被陆云祁告发为乱臣贼子，以谋反罪判处死刑，越狱逃亡盟国，并手刃盟国护国大将军。顾子羡私报家仇，宁国国君痛心疾首，下令诛杀顾子羡，并于断崖处，被陆云祁射杀，坠崖身亡。
咸平四年，宁国国力强盛，北国国君猝死，遂派遣兵马大将军陆云祁，携夫人顾子慕前往北国，接北国皇妃——安若公主回家。
（全文完）
作者：安清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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